京冀两地男童大营救

阅读提要

车祸

被摩托车撞倒，头部着地翻滚几圈后的涛涛，因为衣服被摩托车铰住，又被拖出了几十米，“哭过一声就再没有动静”。实际上，这种情况往往比直接昏迷更为严重。这意味着，6岁的涛涛，很可能脑干已遭受损伤，呼吸随时可能停止。

转运

19:17载着涛涛的直升机从肃宁起飞。配备各种急救设备的直升机医疗救援主要服务于以北京为圆心，半径600公里内的地区。1小时10分钟后，直升机一降落清河999急救中心停机坪，涛涛就立刻被准备好的急救车送往西直门外的北大人民医院。

抢救

很多人误以为把病重患者转运到大医院，主要目的就是立即接受重大手术，其实首先是保证病人生命体征的平稳。会诊结果显示，涛涛陷入深度昏迷，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任何反应，考虑到各项生命体征还不平稳，团队决定采取保守治疗，不优先考虑手术，而是通过下胃管、静脉注射稳定涛涛的状况后，再考虑车祸造成的骨折等。

好转

现在，涛涛已经平稳地度过了最危险的72小时，没有出现脑水肿、脑疝，有的时候还能睁开眼睛，甚至拿手机给他放动画片时，也会下意识用目光去追动画片的画面。虽然涛涛还没有完全清醒，但昏迷正在一点点变浅。

孩子被撞，火速送医，空中接力，两地转运，监测，抢救，昏迷，好转……这几天，涛涛爸感觉就像做了一个梦。

6天前的23日，这位河北肃宁县普通职工的家庭发生了一件大事。6岁儿子涛涛意外遭遇车祸，被摩托车撞倒并拖出几十米。当地无力救治，手足无措的家人拨打了北京999急救中心的电话。

于是，一场与时间赛跑的生命急救开始展开。

哭了一声，就没动静了

2月23日中午十一点半，出门去找小伙伴玩的涛涛，被飞驰而过的摩托车撞倒，头部着地翻滚几圈后，衣服被摩托车铰住，等到司机紧急刹车时，涛涛已被拖出几十米了。随后跟出来的奶奶只听到孙子哭了一声后就再也没有动静，涛涛已经昏迷了。

事发时，涛涛父母都不在家。涛涛爸是朔黄铁路肃宁段沿线工人，妈妈在铁路餐厅当服务员。接到涛涛病危的消息后，涛涛爸一边联系在郑州工作的大哥拿主意，一边“沿着铁路往回赶。”

邻居拨打了120急救电话，将涛涛送往当地条件最好的县人民医院，接受了急救处理：辅助呼吸机、气管插管并对心率监护。

但涛涛的伤情还是远超过当地医疗条件的救治能力：蛛网膜下腔出血、双肺挫伤、急性呼吸窘迫症。这意味着，涛涛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。

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，涛涛的伯伯也有些六神无主，于是立刻在朋友圈求助。幸运的是，求助信息被伯伯的同事转发出去，有热心的网友建议：立刻用直升机转运北京！并推荐了北京的几家医院。

面对县医院给出的诊断和网友建议，家属拨打了010-999急救电话，求助北京急救中心。

北京999急救中心精确地记录了涛涛当时的情况：6岁男孩因车祸重度昏迷，瞳孔反射存在，直径约2.5毫米，CT报告蛛网膜下腔出血，肺挫伤且有呼吸窘迫综合征。当即联系有专门创伤急救团队的北大人民医院，而后申请空中急救航线，用直升机火速赶往肃宁转运涛涛。

涛涛所遭受的蛛网膜下腔出血，是十分严重的颅内出血，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。蛛网膜是位于大脑的硬脑膜、软脑膜里面的一层半透膜的膜，更接近于人们的大脑中枢。因此，当孩子遭遇蛛网膜下腔出血时，不是首先考虑儿童专科医院，而要选择创伤治疗技术较好的综合性医院。

选择北大人民医院，是999经过慎重考虑后的结果。在院长姜保国的带领下，北大人民医院从今年1月开始启用“严重创伤信息交换预警联动系统”，包括院前的999、120急救评估，利用互联网将信息传递到医院急诊，然后医院根据患者伤情启动相应预警级别，确认主导科室。最后根据患者的病情，各科室联合会诊，制定整体治疗方案。北大人民医院急诊外科的刘佳阳告诉记者，就在上个月21号凌晨，这个团队刚刚抢救了黑龙江佳木斯一位因车祸而严重多发伤的患者，患者现在已经康复出院了。

一场事故，一个急救电话，两地间的生命通道瞬间启动。

直升机升空，为救援争取时间

19:17，载着涛涛的直升机在肃宁起飞。

“已经给孩子上了呼吸机，并用冰袋物理降温。”北京红十字会航空救援队队长魏彦芳团队一边护理，一边通过微信群跟后方做准备的创伤团队反馈伤者信息：伤者气管插管，有自主呼吸，已上呼吸机辅助，目前心率偏快，血压101/67，并发回了涛涛在肃宁县人民医院的CT扫描结果。

这份报告，再次让医生担心。

一般4到7岁孩童的心率处于80～100次/分的范围内，而涛涛心率一度达到150次/分，情况十分危险，出血量大，已有弥漫性脑损伤。“这种情况并不适宜马上做手术！”北大人民医院创伤救治团队做出判断，并着手应对准备。
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涛涛的生命也在一分一秒中挣扎。

20:27，载着涛涛的直升机一降落清河999急救中心停机坪，就立刻被准备好的急救车送往西直门外的北大人民医院。

直升机救援，大大缩短了两地的救援时间。

2010年，999急救中心开始带上急救设备，与航空救援公司合作开展空中救援业务，将外地一些病情严重的患者转运到北京。2014年，999急救中心购置了两架德、法两国都在用的空客EC135专业空中急救直升机，机舱内就是个标准的重症监护室，主要服务于以北京为圆心，半径600公里内的地区。

“在有关部门的支持下，我们可以申请直航航线，在最短时间内转运伤者。”999急救中心有关负责人介绍，“最远到过山东东营、内蒙古、山西。”

近年来，越来越多人意识到缩短院前急救时间对医院抢救的重要性。“2010年刚刚开始空中转运时只有十几例，而现在每年都有一百多例患者向我们求助。”从999急救中心航空部得到的信息来看，请求转运的基本都是普通老百姓。而转运费用主要根据当时的天气、路程以及患者的病情判断。涛涛家属告诉记者，这次的异地转运花了6万。

参与急救的魏彦芳在事后采访中说：“孩子在飞机上瞳孔反射有3mm，已经光反迟钝了，心率也一度飙升到150，幸好直升机缩短了至少一半的转院时间，为抢救赢得了时间。”

紧急会诊，确定治疗方案

“999出发，20分钟到。”

急救车的一举一动，也都很快传递给正在准备的北大人民医院。

“目前心率偏快，148，氧合97，血压101/67。”

“知道孩子血型吗？”

“当地没查。”

“到德胜门了。”

“到西直门桥了。”

随车的工作人员不断反馈最新情况，而北大人民医院的创伤救治团队根据得到的最新消息，反复调整急救准备。

获知涛涛在当地没有查验血型后，输血科主任田文沁提醒大家：请各位第一时间抽血标本，送血库紧急查血型，我担心血不够，我们需要确认血型后尽早准备。时间就是生命，大家尽可能给急救节省时间。

20:53，北大人民医院创伤救治团队终于在急诊楼见到了花被包裹着的涛涛。北大人民医院神经外科主任医师刘波迎上前去，迅速看了看片子，“先送ICU，我们去重症监护室会诊，快！”

从急诊楼到重症监护室，必须先上4楼过天桥后再上6楼，紧绷神经的刘波发现电梯无法容纳多人后，转身就进了楼梯间，“我们走楼梯！”

滑动的救护车轮声在灯火通明的夜晚显得格外刺耳，ICU的门关上了。筋疲力尽的涛涛爸再也无力支撑了，顺势蹲在了墙角，用来时包裹着孩子的花被子掩饰自己哭红的双眼。涛涛妈背过身去，盯着医院的白墙。从郑州连夜赶过来的伯伯奔波于楼层间挂号、缴费、送片子，涛涛的小堂弟奶声奶气地给老家的奶奶打电话：奶奶，哥哥会没事的……

ICU的门打开、关上、又打开、又被关上，来来往往的白大褂成为这个家庭全部的支撑。

23:00，各科室完成了对涛涛的第一次会诊。涛涛陷入深度昏迷中，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任何反应。考虑到涛涛的各项生命体征还不平稳，团队决定采取保守治疗，不优先考虑手术，而是通过下胃管、静脉注射稳定涛涛的状况后，再考虑车祸造成的骨折等。

“先保证孩子度过危险期，再处理那些对生命没有威胁的伤害。”刘波跟家属报告了会诊结果， “病情随时可能急转而下，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”压抑了一天的家属再也抑制不住，小声地抽泣起来。

终于好些了！

很多人误以为把病重患者转运到大医院，主要目的就是立即接受重大手术，其实首先是保证病人生命体征的平稳。如今，涛涛还上着呼吸机，治疗仍以药物为主，包括脱水药、激素、止血药等。

经过一系列规范抢救，涛涛逐步有了起色。

25日上午，涛涛已经能睁开眼睛，甚至拿手机给他放动画片时，小涛涛也会下意识用目光去追动画片的画面。相比刚刚送到医院时的危急，涛涛有了明显改善。

26日11点半，涛涛平稳度过了最危险的72小时，没出现脑水肿、脑疝。

不过，目前判断涛涛的愈后情况还为时过早，刘波介绍，根据以往临床案例，原发性脑干损伤患者的愈后差别还是极大的。

“最严重的会危及生命，还有的患者没有生命危险了，但意识障碍没有恢复，当然也有最乐观的患者不仅完全清醒，甚至连智力障碍都没有。这主要取决于原发性伤的轻重，治疗是否及时、合理。换句话说，就是有没有神经系统问题。”

对于愈来愈多的交通事故伤害，刘波提示，一定要及时进行急救处理，不追求大医院、好医疗，一定要在最近的医院、急救中心，做了处理后再考虑是否向中心医院转移。虽然严重性复合伤对于基层医院是困难的，但类似于肝脾破裂的急救，一定要在就近医院处理。另外，刘波提醒伤者家属在送医就诊时，尽可能多还原事故现场的情况，有利于医生对多发伤、复发伤的判断，节省会诊时间。

2月29日，周一，下午四点多，距离涛涛进ICU已经过去139小时了，涛涛依旧需要呼吸机辅助呼吸，虽然涛涛还没完全清醒，但昏迷正在一点点变浅。目前，治疗方案也不会做太多的调整。

重症监护室外，家人在等待着涛涛的清醒，这场与时间的赛跑虽已落幕，但涛涛和死神的搏斗，还在继续。

此刻，涛涛或许不知道有多少位医生叔叔阿姨在关注、关心着他的病情，在期待着他的康复……